逐影 - 分卷阅读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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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个人从墙角飞出,接下了夜焰的那一掌,两掌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一时间,尘土飞扬,脚下一阵眩晕,两人相对默然,而然听见似是木棉屋子里面一直跪拜着的那个雕像由高台重重的跌在地上,应声而碎。

    游晨舒在两人的打斗中,看清了从角落里跳出来的人是师父,是明宿?!游晨舒还没有将一切整理里出头绪,明宿和夜焰两人就开始打的尘土飞扬,就算是黄沙漫天,还是挡不住夜焰的红衣,即是充满了暴戾之气,即是挥舞着要杀人的剑,在游晨舒却恍然间不知身处何方,尘土飞舞,衣袂翻飞,气息与身影交叠,丝毫看不出一点杀气。

    他身体浮动,携剑而飞,若生若死,右手提剑,直逼夜焰,这一次游晨舒知道,自己再也说不清了,夜焰低头,望着从背后穿过他心脏的承影,笑了:“为什么是你?你又为何要如此待我?难道真的像兄长说的一般,我只不过是你手中玩弄着的棋子,是你踩着登云阶的石板……”

    “若是我做错了,你杀我一人就好,可你为什么要连带着木棉一起,他又做错了什么……”承影杀人从不会流血,夜焰知道,血都在往他心里流……

    游晨舒不知,他不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看着手中的剑,他想要往后退,早就没了路,他该怎么办?谁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夜焰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游晨舒都不敢去碰,他都不敢去看,刚刚的灰尘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和他来之前一样。

    游晨舒伸手摸了摸剑身,剑身光亮如雪,难道是因为刚刚杀过人的缘故?这把剑是师父的,是星君明宿的。

    游晨舒抬头,义无反顾的将剑刺向了明宿,一切启于他,终了也该是他。游晨舒一边恨透了明宿,是他将这一切设计好了的,一步步的将自己引入圈套,然后杀了木棉和夜焰,可是这一切于他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游晨舒早已不想知道,他只想要一个结果,一个属于他的结果。

    而他另一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杀不了明宿,明宿星君多么厉害的神,天界尽在他手,说杀人遍杀人,说杀仙就杀仙,杀一个徒弟连指头都不用。

    天边尽是红色,明宿望着这一切,是那样的可笑,荒唐,那个人将一切都设计的若如此的好,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看出来一丝一毫。他心中突然释然了许多了,对着迎面而来的游晨舒亲亲一下,握着承影的剑身,那个陪伴着他斩妖除魔的兵器,如今终于剑口终于对向了他自己,进入心脏的时候竟然还有一点感慨,承影真不愧是一把绝世好剑。

    一点都不疼。

    天旋地转。

    游晨舒的世界再一次崩塌,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明宿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孩子,我不怪你,天道本如此,死于你手,我不亏。”

    什么叫做我不亏,什么叫做你不亏,他不过是因为好心前来救一个凡人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寒冬之季,本是干旱,天降大雨,势如天破,承影化成一缕白光进入了游晨舒的身体,他倒在了雨水之中,来了无数的人,明宿阁所有师兄弟,天界天兵,他们踏着雨水,捡起泥沙,踩着游晨舒的身体,带走了夜焰,明宿,白冰带走了木棉……

    除了游晨舒被遗忘在了里面,直至方括到来。

    游晨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明宿阁,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摆设,茶具,棋盘,游晨舒扯开被子,翻身下床,光着脚板下了床,出门脚勾到了门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石板和他膝盖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提醒着他现在的自己不是梦。

    刚刚的一切才是梦。

    他始终没有望见站在他身后的方括,脸色像是上了一层白面灰一般,一点不比他自己要好到哪里去。他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跑到了正阁……空无一人,他回首往青火阁跑去,迎面撞上的是方括。

    是抱着灵牌的方括。

    都是假的,游晨舒不信,他将方括推开,他要去问夜焰,问师父的小尾巴,问大师兄……

    方括将牌位擦干净一个位置放在上面冷冷道:“他们都离开了,你去了也没有。”

    游晨舒瘫坐在地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伏在地上哭了一整天。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游晨舒回到了初见木棉的那天,夜焰搂着他的肩膀意气风发的对他说:“谁敢不允许?月老给我二人牵了红线,三生石上有我和他的名字,天规也未曾说过不许,那谁又敢阻止呢?若是真有人呢,我就一把火将它们烧个赶紧,看谁还敢嘴碎。到时候游子朝肯定会帮我的吧。”

    木棉听闻笑了。

    一梦方醒,两人只能在他人梦中重逢。

    游晨舒在他清醒的第一件事,不是祭拜明宿,不是对着夜焰的灵牌说对不起,更不是去寻他消失的师兄弟,而是拼命的将承影从自己身上拔出去,将这个他所犯下错误的罪证丢的远远的,但没有一点用处,即是他将承影埋于山谷之中,弃于悬崖之下,最后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试千百次亦是如此。

    方括在身后冷冷的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就算你将他放入熔炉重铸,它还是回到你身上,你一生都挣脱不掉的。”

    承影本是一把会吃人魂魄的灵剑,若想成为此剑的主人,说起来算是世间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也是这个世间最难得事情,只需要用此剑灭掉剑的主人,即可成为新一任的主人,终生不会背叛,直至遇到下一个杀手。

    此事游晨舒直至今日才知晓。

    那,若是他死了,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游晨舒是这么想的,从明宿阁离开了,没有御剑,更没有腾云,提着一罐酒,而是走着歪歪扭扭的步伐,踩着从明宿阁下山的那三千多道石阶,一路走到了凡间。他多么想亲手杀了自己,可是他自己连自尽的资格都没了。

    他寻了一个醉春楼,他化成了一个凡人,和那一群群的女子喝得不亦乐乎,前一秒笑的春风满面,后一秒就将所有人赶出了房间。他一个人或是夜宿街头,或是睡于桥下,还有就是沉醉于赌场,没有活着的理由,没有死的资格。

    凡人总是无论什么节日,都会挂上高高长长的红灯笼,从最高楼的顶端到底部,以此欢庆佳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元宵节,亦是如此。

    游晨舒喝得烂醉,游荡于青石桥上,穿梭于人群中,一身白衣早就变成了灰黑色,脸上红黑白三色都有,凌乱的头发在风中摇摆,若是不说此人是一位仙,所有人都会当他是一个大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的流浪汉。

    擦肩过一人,没事找事拽着摇摇摆摆的游晨舒:“诶,会不会走路!”

    “我说你撞上我了,听到了没。”游晨舒嗯哼了一声,将怀中揣着的银票散了出去,从高空而落下,群起而攻之,脚踩过的全是银票。群人中谁窜出来一句话:“死醉鬼,看着不怎么样,还真他娘的有钱。”

    游晨舒听闻准确无误的从人群中将说话的那个小生抓出来,扯着他的领子大声笑道:“我醉了,你说我醉了,我告诉你,我没醉,是你醉了!是他醉了!是苍天醉了!我喝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想痛痛快快地醉一次,可你们这些寡淡如水的劣酒,你们这些浅薄苦涩的村酵没有胆量让我醉!你们醉不了我!”

    被扯着那人一把推开游晨舒:“去你娘的,死疯子,对你没醉,你是疯了。”倒在了地上,眼睛里看见了明晃晃的月光中映出了夜焰的样子,他在笑,那是再对别人,是旁人,是不相干的人,对他剩下的都是恨意,眼睛,嘴巴,鼻子无一处不再说恨他。

    一生太短,有做不完的事;一生太长,有吃不完的苦。

    月色醉人,醉的了天下人,唯独醉不了他。

    方括行走于鬼族和妖族之间,他将夜焰散去的七魄重新寻了回来,他答应过明宿要替他照顾好他的子朝,要想寻回游晨舒,就必须要寻回夜焰。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在游晨舒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世界上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怕在多一个游晨舒,只要……只要他能靠这份恨意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万人欢笑千灯闪,一片清河十帆船,群童欢声藏不住,即是已过万里州。

    方括行至其中,路过的都是笑脸,对他笑的,对别人的笑的,对自己笑的,背着游晨舒的他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该笑的还是会笑,该哭的还是会哭,谁有会替谁多想几分,在痛都是被人的,又碍得着旁人什么事。

    云梯三千阶,恍若三四阶,一入阁中事,再不是一人行。

    天界之中,因为夜焰的死风云巨变,天帝清河与天后在夜焰死后两人亦趋之,大殿下子远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天帝,外界皆知道二殿下离经叛道与凡人苟合,明宿君前去擒拿,抗之,两人同归于尽。

    明宿之灵位灵位祭于仙碑台上,夜焰永世不得入仙碑台。而承影因认游晨舒为主,故此明宿阁第二任阁主为游晨舒,余下师兄弟辅之。

    “你还要将我带回来做什么,我若死了正中你下怀不是吗,还是说文浩君还没尽兴,还想接着玩?”游晨舒靠在塌边,漫不经心的说。

    方括看着他,眼中似乎再无生气,若有人说这个是一个死人,他绝不会怀疑这是一个活人:“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但这个你必须要信。”夜焰的七魄在他的手心一点一点的爬出来,凝成了一个夜焰,浴着火,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又碎了。

    游晨舒不可置信的看着将方括的手心扯过来反复的确认,刚刚看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方括一个酿跄撞在了床边,他不漏痕迹的将口中升起在的咸腥吞回肚中,笑道:“想救他吗?那就给我好好活着,你若死,我即刻叫他别说七魄就算是头发也不留下一丝。”

    游晨舒靠在窗边,闭目,他不懂方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他做错的,无论是偿命还是凌迟他绝无半句怨言,可是为什么要牵连不相干的人。

    方括知道,他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半撑着身子从床边爬起来,顺手将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外袍捡起,放在了蹋上。手来不及离开床边,游晨舒就拽着他,这一拽恐怕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方括脚下虚晃了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床板上,攥出汗水的拳头打在了他身上。

    方括知道游晨舒需要出气,需要这一切事情的承担者,需要给他心中寻找一个平衡点,他知道,若是打他,骂他,怨他能够使人冷静的话,他不在乎。伤口终有一天会好的,只是逝去的人才是永远都寻不回。他心中其实不比游晨舒痛,只是痛的次数太多,麻木了。

    仙活一世,人走百世。

    曾经,他也如同游晨舒一样,如同疯子一般,逢人就说,见人就问,问他的姐姐去哪里了,问为什么这些人都离开自己。

    都没有答案。

    不过,他比游晨舒要幸运的多,他还能在轮回中寻找到她们,看着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变老,死去,在轮回,而他再也不能唤她们一声姐姐。

    谁有比谁更加高贵一些,谁有比谁更加值得活着一些,没有的,没有人有资格说谁更有资格活着,也没有人有资格说自己应该死去,自己的命是别人拼了拼保下来的,而别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都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跟没有值不值得只说,只不过别人愿意这么做,想这么做,仅此而已罢了。

    “你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疼吗?”游晨舒控制住了第七次要落在方括脸上的拳头,他嘴角从紫红色变成了血红色,直至看得出乌黑,方括始终没有还手。“我在等你明白。”

    游晨舒将方括扔在了一边,他自己翻身落了地,出去了。

    方括知道,此次的暴风雪过去了,下一场暴雨什么时候来临,不可预知。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摘抄了一段——《霸王别姬》(剧本)莫言的文字,原文如下:

    二侍卫 (惊恐地)大王,您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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