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宋 - 第0376章 嘴炮张子

    西元前320年五月初，宋国发起宋、楚、韩、赵、魏五国合纵攻秦。

    四月份的时候，楚王熊槐、宋王偃、赵王雍、韩王康和魏太子嗣会盟于魏国襄陵，众人推举熊槐为合纵之长，魏将公孙衍为联军主将，统率五国四十万大军攻伐秦国。

    以一国敌五国，秦能敌否？

    秦国不敢直面五国联军的兵锋，故而放弃了崤函之外的大片城池土地，将兵力集中到函谷关一线，依托险峻的关隘与联军对峙起来。

    ……

    宋国朝歌，沙丘宫。

    宋王偃此时正在校场那里与一群宿卫在蹴鞠，玩的不亦乐乎。

    这年头的娱乐节目就这么几个了，不是歌舞就是丝竹，不是打猎就是蹴鞠，好没意思。不过宋王偃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电视的时代。

    “嘿！”宋王偃奔跑的速度很快，如猎豹一般，他仗着自己孔武有力的躯体硬是撞开了一道口子，从几个阻挡在自己身前的宿卫那里冲了进去，然后当空一脚。

    “啪”的一声，皮球就这样如离弦之箭一般打在了对面的球门里。

    “好！”

    “彩！～”在场的宫婢和宿卫们纷纷拍手叫好。

    宋王偃在蹴鞠方面的确是高人一等，在球场上，他也不必这些宿卫们谦让，因为他有着足够的能力可以以一己之力把皮球踢进对面的球门里。

    踢了这么久的蹴鞠，宋王偃也有些兴致缺缺了，恰好在这个时候侯研突然跑了过来，没有事情的话侯研应该不可能这么行色匆匆的吧？

    宋王偃离开了球场，接过一侧的宿卫递过来的手帕，他擦拭了脸上的汗液，然后亦步亦趋地踏上了四方台上坐下。

    嫪信说道：“大王，秦相张仪求见！”

    “哦，终于来了吗。”

    宋王偃等着秦国的使者到来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并没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不过跟张烈、黄庸等这样的智者厮混久了，自然而然地变得更加地聪明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这俗话说得好，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就会用什么头脑去想事情。久居上位，宋王偃也有了一定的大局观了。

    宋王偃挥了挥手道：“去召张烈、黄庸和子干他们入宫吧。”

    “……”

    嫪信低着头道：“大王，祭酒大人已经……已经故去了。”

    “噢……”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宋王偃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往待客的偏殿那里走去。

    进了偏殿，就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一袭华贵而不显得庸俗的青衣，头束缨冠，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胡须亦是标准的卿大夫式的胡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奸滑而睿智的光。

    又是一个智者！

    宋王偃并不讨厌跟这种智者打交道，不过前提是，对方的心里不对自己抱着恶意。

    “宋王！”张仪一见到宋王偃，便是不慌不忙的起身施礼。

    “张子！许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张仪和宋王偃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去年的邺城相王的典礼上，张仪便是代表秦国参与相王的。

    看着宋王偃一身的武士服，头戴护额，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刚之气，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距离运动的样子。张仪便在心里认为宋王偃之前不是在蹴鞠就是在演武了。

    宋王还真是一个不世出的雄主啊。张仪在心中暗自感慨着，对于宋王偃更是高看了两眼！

    世人都说子偃是一个荒淫无度的君主，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就是他们口中的这个荒淫无度的君主将一个不过二流小国的宋国，在八九年的时间里，一跃成为土地方圆两千余里的准霸主国？

    现在的宋国可真的是风头正劲，就连秦国、楚国这样的霸主国都不敢掠其锋芒了！

    “多谢大王关心。张仪很好。”张仪跟宋王偃寒暄了一下，又道，“宋王，你可知道外臣此行的来意？”

    正戏来了！宋王偃倒真是没有想到张仪会这么快显露出自己的意图。

    按理说这些纵横家们不都是口若悬河，说话说得滔滔不绝的家伙吗？怎么连这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过宋王偃随即又反应过来了。现在秦国的境遇的确瞒不了任何人，张仪没必要隐瞒，如此发问，还能第一时间先声夺人呢！

    宋王偃含笑道：“张子，寡人听闻我们宋、楚、韩、赵、魏五国的军队还没集结起来，你们秦国的锐士便闻风而逃，都缩到函谷关里面去了！不知道是也不是？”

    张仪闻言，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一脸平静地回道：“大王，若是你为我秦王，处在我王的位置上，秦国面临五国联军的攻伐的时候，你会作何抉择呢？”

    “呃……”

    张仪的这一句话就呛到宋王偃了。

    不过宋王偃到底是宋王偃，见过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很快，宋王偃便讪笑了一下，说道：“寡人若为秦王，亦当避其锋芒，依靠崤函之险与五国联军对峙。”

    “那么大王你知道我的来意了吗？”

    糟糕，被张仪牵着鼻子走了！

    宋王偃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张仪的嘴皮子果然很利索，战国两大“嘴炮”之一的名声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张仪这么能说会道的，宋王偃也是自愧不如啊！

    “不知道张子受了秦王的命令，是来朝歌议和的呢？还是来宣战的？”

    张仪不卑不亢地道：“大王，你认为我秦军真的能以一敌五，以少胜多地击败五国联军吗？”

    “这个……五国联军不过四十万，而且不容易统属，战斗力良莠不齐的，依靠强大的秦军锐士，不出意外的话，可败之。”

    “大王所言甚是。”张仪微笑着道，“这就好比一只拳头，和五根插出来的手指头。秦如拳头，五国如手指头，两相撞击之下，手指头会折断，但是拳头亦会受到不小的伤害！这么说，宋王明白了吗？”

    “张子是来议和的？”

    “然也。张仪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为秦宋两国议和，二为秦宋两国结盟！”

    宋王偃听到这话，很是匪夷所思。没想到张仪竟然会这么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所在。

    “张子，那你认为宋秦两国之议和、结盟可行否？”

    “这就要看宋王你的意思了。”

    宋王偃笑道：“哈哈哈哈！素闻张子巧舌如簧，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寡人愿闻其详！”

    请开始你的表演！

    “先说结盟。宋王，当今之天下，列国之间的格局已经确立了！”

    张仪抑扬顿挫地道：“秦、宋、楚、齐、韩、赵、魏七国可为雄国，万乘之国！而燕国、中山国之流稍逊一筹，却也相差无几。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里面现在就只剩下这九个国家了。九国之间，强如秦国，强如楚国，强如齐国，都没有能力以一国之力灭掉其中的任何一国，故而列国现在都主伐交，伐战次之。”

    “一国之力无法灭国，那么合两国之力呢？合一强而攻众弱，是为连横，合众弱而攻一强，是为合纵！纵横之间必有分歧也！”

    “所以说，宋王，在这个大争之世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可以躲避战争的纷扰，发展自身的。想要图强，必须要找一个或者几个盟好之国，进可攻略他国疆土，退可抗拒他国侵犯！这不是莫大的利益吗？难道宋王你能视此大利而不动心？”

    宋王偃似乎早就猜到了张仪会这么说一样，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寡人若欲合纵，可跟韩赵魏三晋，若欲连横，亦可联楚或者联齐，为什么非要跟你们秦国结盟呢？”

    “无他。”张仪成竹在胸地道，“远交而近攻耳！宋王岂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宋国处四战之地，无论是齐国、楚国，还是韩国、魏国都与你们宋国接壤，疆土接壤岂有不发生冲突的道理？好似你们宋国，连年征战，向四方开疆拓土，不知道进取了多少齐楚魏等国的城池土地，才成就了如今这幅员辽阔的疆域！”

    “说到底，宋国与附近的齐楚魏等国都有矛盾，都有血海深仇！现在因为有了共同的利益，有了共同的敌人，你们才能携起手来一块合纵攻秦的。现在是这样，但是将来呢？宋国与楚国和三晋的联盟真的牢固吗？”

    “呃……”宋王偃沉吟了一下，说道，“天下哪有永恒的敌人？哪有永恒的朋友？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国家乎？”

    “不错。”张仪说道，“楚国与三晋都是不值得大王你信任的！那么秦国呢？宋王你可以信任秦国吗？不可以吧。正是这个道理！天底下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宋国与秦国之结盟，为的就是一个‘利’字！”

    张仪高声道：“宋秦两国并不接壤，这也代表着两国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宋国合纵伐秦有什么利益呢？秦国若是合纵伐宋又有什么利益呢？没有，至少没有多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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