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海洋 - 4 皇冠交错

    如果有人想能够一天之间穿过人类的历史长河，那么他最好去帝国之都乌提卡游览一番。

    帝国之都乌提卡始建于黄金时代之前的不可知时代，这座城市并没有高大的城垣保护，你甚至在这座城市里找不到任何防御措施，整个城市最显眼的只有城市中心那一百余米高的巨大高塔和位于南城区的宫殿群。

    霍亨佐伦家族伟大的诗人歌德曾经说过：“乌提卡不需要城墙，如果她需要城墙的保护，那她的主人将迎来自己的灭亡。”神圣帝国的首都从来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因为当敌人到达乌提卡城下的时候，这个王朝就注定要灭亡了。

    事实看上去的确如此，乌提卡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事，任何一支军队逼近到帝都城下的时候，那个龟缩在帝都城中的王朝也就灭亡了。

    但是有一个衰朽的老人不这么看，帝国皇帝威廉坐在他的花园中不屑地望着那座令任何人仰望的高塔说出了真谛，“不过是想拼命而不可得罢了”。

    帝国皇帝的话里有很多无奈，当你力量足够的时候，很多其他势力都是你的盟友，比如教会，比如皇家法师团，但是当你的力量衰弱之时，他们就是你的敌人了，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些曾经打算让帝都为自己帝国做陪葬的皇帝都死在了忠心耿耿的皇家法师团和各个教会的手上？

    威廉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他皮下的血管如同一只只活动的蚯蚓一样攒动，年迈的帝王紧缩眉头，强自忍受着剧痛。

    “陛下，您要小心了。”三神教会的一位主祭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揉动威廉脖子后面的皮肤，一丝丝仿佛春雨一般的正能量渗进帝王的身体里，威廉舒服地伸展眉头。

    “不愧是主祭，”威廉叹息道：“能让正能量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滋润老朽的身躯，世间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恐怕不多了。”

    威廉皇帝这句感慨倒是发自内心，为他续命的主祭在三神教会中的地位可以排进前五，十一阶的牧师在整个大陆上都是相当罕见的高级战力，而像这位主祭一样专门研究治疗神术的牧师更是稀少，也只有少数几个大国才能征召这些牧师为自己的皇室服务。

    “逆转生命已经是逆天而行，”年迈的牧师似乎不太领情：“就算是神术也只能是让衰朽的身躯获得虚假的健康，世人以为正能量就是生命的本质，殊不知比起生命的奥秘，正能量不过是隐约看见生命本质的一扇窗户罢了。”

    威廉点了点头，他为了延续自己已经尝到了逆转生命所带来的痛苦，他每天的难以安眠，身体往往因为莫名的剧痛而不住的颤抖，“虚假的生命”，一个为他开发出来由帝国最优秀的法师和牧师共同完成的传奇法术，让本来注定已经死亡的威廉皇帝看到了兰伯特的毁灭，但是皇帝付出了代价，剧烈的痛楚几乎永不停歇的折磨着他的**，威廉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痛苦中日渐崩溃。

    帝国皇帝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他还不能死，他还要继续承受这种苦痛。

    花园的大理石地面响起了皮靴清脆的脚步声，一队年迈的将军从远处走来，松弛的皮肤，花白的须发，这些老人和他们的皇帝一起成长，一起见证了近乎崩溃的帝国重新崛起，一起看着这个国家每一处衰朽的弱点，和国家机器中每一处闪光的优点，他们是帝国的见证人。

    “陛下，”兴登堡上将率领着帝国的将军们走到这位君王身边：“我们……”

    “不必再说了，”皇帝虽然年迈但是对重臣集团还是压迫感十足：“那些参与到皇子之间争夺的小家伙必须冷处理一段时间，这是我的决断，毋庸置疑。”

    “他们还年轻，内心还不能承受这种挫折，他们大部分都是非常优秀的军官.”兴登堡劝说道：“请陛下深思。”

    年迈的帝王忽然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略显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头发花白斑驳的将军们。

    “停止吧，”帝王低声喝道，“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把你们心中那些隐晦的想法都收起来吧。”

    这些家伙心中的第一个信念总是自己的家族，这次皇帝决定处理牵涉到皇位继承权之争的年轻军官之后，这些出身贵族的将军们就跳出来皇帝心中长叹一声，帝国贵族集团的军事化原本就在帝国皇帝们的意料之中，这原本也是在帝国贵族改革之后为了安抚贵族做出的必要交换，但是贵族们结成的高级军官小圈子让皇帝倒足了胃口。威廉皇帝已经磨刀霍霍的准备收拾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了。

    帝国自从赫尔穆特和黑塔利亚两位殿下推行改革以来，贵族们的世袭领地和私军一点点被剥夺，不过为了安抚贵族以及贵族本身在军事方面远超平民的优势，军队中渐渐形成了一个以居鲁士贵族为核心的团体，并且一步步将军权从皇室手上重新转移到贵族群体的手上，帝国的老皇帝完全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当威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听黑塔利亚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一个人如果不能考虑好以后发生的事情，那么他连当下的事情都掌握不好，一个人如果不能看到事物的全部景象，那么他连事物的一个局部都看不清。”

    现在看来，无非是有一些年轻的帝**官们渗入到了皇子们对皇位继承权的斗争之中，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在威廉看来，这就意味着皇权沦丧，因为依靠军官们获得皇位的帝国皇帝必然会回报这些军官，这就意味着皇权对于军权的制约和掌控将弱化，而组成军官主体的贵族集团将会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再次凌驾在皇室之上。

    威廉必须阻止这种趋势，所以他必须尽全力阻止军官们的力量渗入到帝国皇位争夺之中。

    “弗里德里希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只有他才能让改革继续下去。”年迈的皇帝闭着眼睛心中暗自叹息，看来只有让这个不讨自己喜欢的长子继承皇位了，因为他剩下的两个儿子，无论是约瑟夫还是腓特烈都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不受贵族们的控制。

    “提尔皮茨，”帝国皇帝看着陆军将军中少数几个海军将领的一员：“你的儿子，索斯，我很满意，”帝国皇帝皮肤松弛的脸上透着难以伪装的倦意，但是他强打起精神把话说完：“你的儿子，在南大陆表现得很好，我已经决定不在处罚他，过两天让他到帝都担任皇家海军学院的教员吧。”

    “诚如是，”提尔皮茨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不悦：“赞美您的意志，伟大的陛下。”

    威廉满意地点了点头，分化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贵族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就算他是至高无上的帝国皇帝也不能真正压服贵族，他所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分化，贵族强势，就用文官来压制贵族，陆军强势，就用海军来压制陆军，这样的分化到最后，赢家只有霍亨佐伦家族。

    “倦了，”皇帝闭上眼睛：“你们退下吧。”

    和皇帝一样年迈的将军们彼此交错视线，缓缓退出花园，他们又一次失败了，面对皇帝的威压，他们准备好的请愿无疾而终，这一次他们的子弟要倒大霉了。

    威廉的确不好对付，但是你死以后，你的儿子不会对支持自己的军官论功行赏吗？有的将军面上有一丝得意，无论如何，总有一些小家伙会得到你儿子的奖赏，我们贵族的力量会得到加强。

    提尔皮茨表情很僵，如果只有索斯不被惩罚的话，他们格鲁曼家族，或者说海军，肯定会被其他人敌视，毕竟大家都是贼，大家都挨了打，倒是你没挨打反而有肉吃，大家会怎么看你？这一次要出点血了，提尔皮茨略有些无奈，看来索斯要长期请病假了。

    不过索斯的前程可不在弗里德里希身上，提尔皮茨倒是又有些得意，我的长子在弗里德里希门下，而索斯则是我家族未来的保证。可怜的皇帝，你难道不知道只要你维护当前的制度，那贵族就不会被削弱吗？

    提尔皮茨伯爵并不知道，索斯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德尔尼堡给他准备好了拒绝皇帝好意的最好借口。

    花园之中，威廉颤抖着从摇椅上摔了下来，他死死咬着嘴唇压抑身体上的痛苦之感，守在旁边的牧师赶快走到他身边，伸出右手向他的身体注入正能量。

    皇帝忽然死死抓住他的右手，浑浊的眼睛盯着牧师的脸：“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三十天。”牧师的回答不带一丝感情。

    “足够了。”皇帝松开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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