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 - 分卷阅读89

    青墨依旧没吭声，但也没有反抗，随着穆由方扶着他进入了房内。穆由方关门的间隙他都不肯放手，就这样黏在穆由方身上。

    穆由方只得一只手关好门后，扶着他在软塌上坐下。

    青墨无力的瘫坐在软榻上，抬眸看着穆由方，眼底是无尽的苍凉和哀伤，看的穆由方心下发紧。他的发梢上的水滴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坠，脸上也是湿润的。

    他神情萎靡，全身湿透，活的像个挫败的落汤鸡，这让穆由方很是心疼。

    青墨在与穆由方对视片刻后，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了对面的穆由方，将头埋在穆由方的胸口，颤抖着声音道：“赤瞳和空清就要死了，他们俩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要永远的离开了。”

    听闻青墨声泪俱下的哭声，穆由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所有动作，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炸裂开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呢，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我们就一天没回去而已。”

    悲伤不已的青墨，泪如泉涌。穆由方的衣襟被他染湿了大片，他抱着穆由方的腰，悲伤地不能自已。

    青墨如此悲伤，此事定然不假了。穆由方不忍心再追问，默默地抱住青墨那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赤瞳和空清都走了，想来他们的时间怕也不多了。

    。。。。。。。。

    刚睡醒的空清茫然的看着头顶的石壁，不知所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袋昏沉，他感觉自己好似睡了很久很久。石壁在烛火的照射下，渲染着橘色的光晕，看着有点不太真实。

    空清微微一动，感觉怀里有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嘴角微翘，是化成了狐形的赤瞳。

    冬天特别冷的时候，赤瞳就会不自觉的化成赤狐的模样，蜷缩在他怀里，睡的如痴如醉。

    赤狐的皮毛柔软顺滑，摸了半响的空清十分餍足。

    突然他看到了原本九条尾巴的赤狐，如今就只有一条尾巴了。空清动作僵住，心下骇然，目光呆滞的看着只剩一尾的赤狐，不明所以。

    他就睡了一觉而已，怎么赤瞳就只剩一条尾巴了？

    这时的他才发现化身为赤狐的赤瞳呼吸声极为缓慢，及其虚弱的样子。空清的一颗心莫名的提了起来，无限担忧的看着虚弱的赤狐，心里堵得慌。

    空清回想入睡前，他似乎是喝了赤瞳熬的鸡汤，然后就昏昏入睡了。此时的他清楚的明白到，这是赤瞳预谋好的，所以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空清的目光又触及到了自己的手，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原本年轻光滑的手，此时骨瘦嶙峋，皮肤枯黄，上面满是褶皱，看起来就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的手。

    他神色一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能感觉得到脸上的肌肤也是如此。

    这十几年来他的模样都没怎么变过，亦如当初一样的年轻健朗，几乎连小病小痛都没有。突然一夕之间却成了个糟老头子，这让空清觉着挺惊悚的。

    直觉告诉空清，这肯定和赤瞳有关。赤瞳依旧在昏睡中，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睡梦中的他眉头紧蹙，睫毛在微微的颤栗。

    “唉...”空清叹了口气，无限怅然的看着赤狐，手臂小心翼翼的用了点力，将赤狐搂得更紧了些。贴近胸口的位置，在这静寂中他能感受得到赤狐身体里的跳动声。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心安。

    空清搂着赤狐沉默片刻后，巡视了一眼四周，才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山洞里面。

    周围被烛火照亮的犹如白昼，一旁还有一个小池塘，从石缝隙里引来了一股溪流，潺潺流淌进了一旁的小池塘里，里面种了几株他最喜欢的荷花。在这阴暗的山洞中，这荷花居然长得花红叶绿，开得无比灿烂。

    真是稀奇。

    他们睡在一块切割平整，并且铺了被褥而软绵的石块上，不远处还放了一些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赤瞳亲手做的糕点小食，因为只有赤瞳才会将小食做成那个形状。而且这些小食也都是他平时爱吃的，旁边还有一壶清水。

    空清的满眼眷恋的看着赤狐，喟叹一声。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看来赤瞳早就已经算好了。如今这番光景，他们怕是命不久矣了。

    空清测过身子，将赤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眼角淌下了泪。

    泪顺着空清的脸部轮廓流到了脖颈，滴到了赤狐的眼角上，昏睡的赤狐颤了颤睫羽，片刻后睁开了眼睛。

    它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身体在颤抖，因为极度的悲伤，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哽咽声，他吃力的蹭了蹭空清的胸口后恢复了人形。

    刚刚是空清抱着他，此时换他抱着空清了。看着恢复人形的赤瞳，空清喜极而泣，紧紧的回抱了赤瞳，哭了好一会的空清，片刻后才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哭泣声，抽噎着问道：“你还好吗？”

    四目相对，赤瞳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弧度，嘴角噙着笑：“有你在，都很好。”

    空清的身体骤然衰老，哭了一会后他就莫名的感觉到有些累，靠在赤瞳的怀里，声音嘶哑的继续问道：“如果还有机会，下辈子你会来找我吗？”

    赤瞳无力的摇了摇头：“不了，不找了，能拥有你这一世我已经很满足了，做妖不能太贪心。”突然一股腥味往上翻涌，赤瞳闭了闭眼睛压了下去。

    他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就算他想贪心，怕是也没用了。因为他用尽了最后的机会，博得了他们现在的相处，这短暂的相处后，他不但会身死，而且还会神魂俱灭。

    空清被他强行留了十几年，为了赎罪，他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空清死后依旧可以进入轮回。而他生是灵狐，死后却连个孤魂野鬼也做不了，大概不是灰飞烟灭，就是魂飞魄散。

    空清看着赤瞳拧眉，憋气而上下滚动的喉咙，就知道赤瞳肯定是在忍着什么。赤瞳刚将呼之欲出的血腥味压下去，空清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猩红的血染红了素色的衣裳，赤瞳抬手将空清嘴角的血迹擦干净，问道：“疼吗？”

    空清浅浅一笑：“不疼。”

    “味道不好受吧，来漱漱口。”赤瞳拿过水壶凑到空清嘴边。

    空清就着水壶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

    赤瞳顺手拈了一块点心放进空清的嘴里，嘴角荡漾着笑意：“饿不饿？再吃两块？”

    空清一边嚼着嘴里的糕点，一边点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无比熟悉的味道。真的很甜，甜到心坎里面去了，甜到他想哭。

    他眼睛通红的看着赤瞳，眼眶里打转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赤瞳轻轻柔柔的擦干了他的泪痕，笑道：“果真是年纪大了，所以才会这般爱哭？”

    空清沉默片刻后，不满的问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怎么会呢，花开会败，人终会老，这是自然法则。”赤瞳。

    空清幽怨的看了赤瞳一眼，叹息了一声。

    赤瞳当即明白了空清的幽怨，顷刻间他那盛世美颜就成了一个和此时的空清不相上下的老头模样。

    空清被他如此迅速的作风给逗笑了，眉眼弯弯的笑了好一会，摸着赤瞳的脸说：“原来你要是老了也没什么两样嘛。”

    赤瞳看着空清笑的眉眼弯弯，和蔼可亲的模样，忍不住在空清的嘴上轻啄了一下。满意的笑道：“是啊，没什么两样，我们都是糟老头子。”

    吃了东西后，两人相依相偎的又躺了下来。

    许是又哭又笑，劳力伤神。没一会空清就感觉到抑制不住的倦意阵阵袭来，他依偎在赤瞳的怀里强撑着眼皮，声音似呢喃道：“赤瞳，这辈子能与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事。”

    赤瞳轻声回道：“我也是。爱你，我甘之如饴。爱你，我此生无憾。”

    睡意迷糊中的空清似乎听到了赤瞳的回答。闭着眼睛的他，嘴角绽开一抹浅笑：“爱你。生已尽欢，此生无憾。”

    赤瞳眉眼下敛，带着无限眷恋的吻了吻空清的额头。身子向前倾将已经睡了过去的空清，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没一会也睡了过去。

    清明时节，肖央和执子扶着已经上了年纪的穆由方以及青墨，往前方的目的地前进。

    肖央环顾四周，心下感叹，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山清水秀，风光无限。

    云山之巅，着实是个好地方。他师父牧凉的衣冠冢也在不远处，刚刚他已经祭拜过了。

    青墨喘着粗气道：“可算是要到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转身对着落后他们两步的穆由方问道：“你可还好？”

    穆由方被执子扶着继续前进，他也喘着气，赶上了青墨才回答道：“还好。”

    青墨看着他没有什么异样，点点头后便拉住了他的手。两人并肩携手，不紧不慢的往前。

    前方就是平地了，执子和肖央也就没有去扶他们两个了。任由他们两个老头子，慢慢前行。他们两个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越走离目的地就越近，执子就越发沉默。下敛的眉眼，看着很是落寞，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将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冷硬。他的脚步也是越来越慢，拖拖拉拉的明显不想继续往前。

    肖央与他并排同行，知道每一年的今天是执子话最少最沉默的一天。执子虽然不声不响，看着无悲无喜。但肖央明白，他这是在无声的怀缅着空清和赤瞳。

    当初他们闻讯赶来的时候，并未看到赤瞳和空清的遗体，地洞中空空如也，只剩一串佛珠，与另一颗红线串起来的佛珠并排的放在一起。

    他们都认识这佛珠。一串佛珠是空清的，一颗红线串起来佛珠是赤瞳戴在手腕上的。有这单独的一颗佛珠，这一串佛珠才算是完整的。

    人没了，悲伤之余，他们就只能将佛珠重新完整的串起来。又找来了空清和赤瞳的衣物，选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了个衣冠冢。

    每年清明不管是在天南还是地北，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回来祭拜。

    肖央拍了拍执子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执子跪在衣冠冢前面，手里烧着纸钱，眼睛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字，对于肖央的安慰，置若罔闻。

    青墨将自己酿的酒洒在墓碑前，启声道：“赤瞳，空清。你们看，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我都已经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了。再过个几年，我也要长眠如此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能嫌弃我占了你们的地方啊。”青墨嘿笑了一声，说的煞有其事。

    穆由方轻轻的拍了拍青墨的手臂，眯着眼睛，静静的笑着。笑容清浅，波澜不惊的眼底却是无限怅然。他深感这一辈子过得太快了，大婚之日，恍如昨天。空清和赤瞳的笑脸也是记忆犹新。蓦然回首，却发现离开的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而他们也都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了。

    “就这么说定了哈。”青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半天，才终于停了下来。挪到了旁边的石头上，与穆由方并排坐着，休息。

    肖央将准备好的水递给了青墨。“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肖央的眼睛和哑声都已经好了，这全都是托南冥的媳妇所赐。对此，肖央不胜感激。

    青墨接过水壶，夸赞道：“不错，不错，还是肖央一如既往的体贴入微。”

    肖央弯了弯嘴角，不可置否。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青墨都会长篇大论的要同他说个不停，为了让青墨省点力气下山，所以他选择默不吭声的接受就好了。

    青墨接过水壶没有自己先喝，倒是让穆由方先喝了一口，他自己才开始喝。

    就在这时，南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将毫无防备的青墨，吓得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呛得一个劲的猛咳嗽。